【转帖】射箭技艺与唐代豪侠精神
2004年9月发表于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王立(1953 -), 男, 教授, 文学博士, 东北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 主要从事文学主题学研究;
郝明(1964 -), 男,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
摘要
对于边将武功的描绘, 唐人往往以骑射功夫为代表, 并且以此鼓动起报国进取的热烈情怀。唐人还以射箭练武场面, 歌咏盛世带来的自信心。唐人描绘歌咏射箭, 不再局限于一般性的武力层面, 而成为一种特定精神取向和豪侠传统, 较直接地与持发者内在精神蕴含联系起来, 乃至成为一种内在精神追求和神勇气质的外现。
关键词:
唐代文学;豪侠崇拜;射箭;文化精神
射箭, 是人类一种古老的技艺, 在世界多民族中长久持续。射箭技艺直接与人类的生存能力相关。在崇侠尚武的大唐盛世, 人们对于射箭技艺也是相当推重的。在有关射箭技艺的歌咏、记叙中, 射箭不只是一种动作行为, 对于射箭的描绘歌咏, 不仅透露出唐人的豪侠精神, 也体现出唐代健康向上的时代风貌。
一、射箭意象与唐人建功立业的豪迈气概
首先, 是对于边将武功的描绘。唐人往往以骑射功夫为代表, 因此, 射箭的动作行为便成为一种定格化的文学意象,成为歌咏边塞军将和人文景观的一个聚焦。王维《出塞》诗咏:“居延城外猎天骄, 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 秋日平原好射雕。护美校尉朝乘障, 破虏将军夜渡辽。玉靶角弓珠勒马, 汉家将赐霍嫖姚。”驱马和射箭, 都是边将塞外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 这里的射雕, 正反映出出塞将士的乐观豪迈精神。艰难困苦的生活都被这种“射雕” 的气概和乐趣所掩盖了。杜甫《哀江头》诗咏叹道:“翻身向天仰射云, 一笑正坠双飞翼。”也如同一个电影中的“定格” , 把一个矫健的身影刻画出来。
张祜《观徐州李司空猎》也有:“背手抽金镞, 翻身控角弓。” 其实李司空射猎的过程绝不仅仅就是这个动作, 但是,诗人却选取了这一美学所说的“最富于包孕性的那一顷刻”(莱辛语), 使一幅矫健身姿、敏捷身手的图画跃然纸上, 正所谓“诗中有画” 。李益的《观骑射》一诗, 竟也是选取了这一最有意味的表现形式:“边头射雕将, 走马出中军。远见平原上, 翻身向暮云。”马戴《射雕骑》诗咏:“蕃面将军著鼠裘, 酣歌冲雪在边州。猎过黑山犹走马, 寒雕射落不回头。” 唐代的民族观念十分开放, 军队中有不少胡族的兵将, 诗中描写“蕃面将军” 显然就是一位胡人血统的边将, 他不仅适应了北地高寒多雪的气候, 擅长骑射功夫更是他最主要的特点。
耿𣲗《和王怀州观西营秋射》一诗, 则描绘出一幅秋季军营射猎图:“谢公亲校武, 草碧露漫漫。落叶停高驾, 空林满从官。迎筹皆叠鼓, 挥箭或移竿。名借三军勇, 功推百中难。主皮山郡晚, 饮算柳营寒。明日开铃阁, 新诗双玉盘。” 无疑, 这就是征战之前的演练, 将士们关注的沙场建功也离不开射箭功夫。
其次, 由射箭神技所激发, 唐人每多报国进取的热烈情怀。戎昱《观卫尚书九日对中使射破的》一诗, 将射箭神技直接与将士的士气联系起来:“盛宴倾黄菊, 殊私降紫泥。月营开射圃, 霜旆拂睛霓。出将三朝贵, 弯弓五善齐。腕回金镞满, 的破绿弦低。勇气干牛斗, 欢声震鼓鼙。忠臣思报国, 更欲取关西。” 观看朝廷高官举行的射箭表演及群情激昂的场面, 强化了诗人的成就感。于是, 大唐将士们以身许国, 为国建功的雄心壮志不禁高涨起来。
韦应物《始建射侯》也有:“男子本悬弧, 有志在四方。虎竹忝明命, 熊侯始张皇。宾登时事毕, 诸将备戎装。星飞的屡被, 鼓噪武更扬。曾习邹鲁学, 亦陪鸳鹭翔。一朝愿投笔, 世难激中肠。”我们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 , 这其实就来自唐人的功业观念。而男儿在这个“马上得天下” 的时代里, 当年《礼记·内则》说:“男子生, 桑弧蓬矢六, 以射天地四方。天地四方者, 男子之所有之事也, 故必先有志于其所有事。” 说生男孩就悬弓在门左首, 这一风俗有着更加特殊的意义:生男,即悬弧, 弓箭意象就直接与男儿建功四方的角色期待联系起来。“虎竹” 是汉代到边关的官员所持之物, 也是建功边塞的意思。于是, 借助弓箭意象所特有的文学传统表达的意义, 如同东汉班固那样毅然投笔从戎的豪迈情怀, 就言约意丰地抒发出来。
再次, 由射箭练武的场面描述, 唐人还经常渲染君臣交欢的氛围, 从而歌咏盛世带来的自信心, 从而把射艺活动代表的武功作为一项保持国力强盛, 增加民族凝聚力的重要国事活动。张说《玄武门侍射并序》写出了唐帝国处于盛世时, 朝廷组织演练射箭技艺场面的壮观:
开元之初, 季冬其望, 天子始御北阙, 朝羽林军礼修事。厥后二日, 乃命紫微、黄门、九卿、六事与熊罴之将、爪牙之臣合宴焉。侑以纯锦, 颁以珍器, 尔其射堋新成, 布侯既设, 槊杖林立, 帷轩雾布。众官半醉, 皇情载悦。卷珠箔,临玉除, 唐弓在手, 夏箭斯发, 应弦屡中, 属羽连飞, 弧矢以来, 未之有也。若夫天地合道, 星辰献仪, 端视和容, 内正外正。自近而制远, 耀威而观德, 无不通神, 无不极用。是射也, 其惟圣人乎! 于时繁云覆城, 大雪飞苑, 天人同泽,上下交欢。退食怀恩, 赋诗颂义, 凡若干篇。射观通玄阙, 兵栏辟御筵。雕弧月半上, 画的晕重圆。羿后神幽赞, 灵王法暗传。贯心精四返, 饮羽妙三联。雪鹤来衔箭, 星麟下集弦。一逢军宴洽, 万庆武功宣。
早在《周礼·大宗伯》中就规定曰:“以饮食之礼亲宗族兄弟, 以宾射之礼亲故旧朋友, 以飨燕之礼亲四方之宾客。” 射箭, 不只是单纯与狩猎征战有关的一种动作行为, 也是联系亲朋故旧感情的重要社交活动, 具有“礼” 的群体整合功能。因此,唐代朝廷上下都十分注重这一活动。《旧唐书》卷二十八《音乐志一》也记载:
“皇帝大射, 姑洗为宫, 奏《驺虞》之曲, 皇太子奏《狸首》之曲。”
说明皇帝对于射箭活动的重视。按,《驺虞》来自于《诗经·召南》的同名诗:“彼茁者葭, 壹发五豕巴。于嗟乎驺虞。彼茁者蓬, 壹发五 。于嗟乎驺虞。”{译文作:“密密一片芦苇丛, 一群母猪被射中。哎呀这位猎手真神勇。密密一片芦苇草, 一群小猪被射倒。哎呀这位猎手本领高。”}《豸里首》则来自于《史记》卷二十八《封禅书》, 其写巫祝苌弘为周灵王设“豸里首” , 即以偶人为箭靶, 凡是诸侯不来朝拜周灵王的, 就作偶人以射之。这是以偶人象征不来朝拜——— 有不臣之心的诸侯, 从而以射箭这一“象征性讨伐仪式”来实行“偶像伤害” 。可见, 这两首由皇帝御奏的乐曲篇名, 其来源竟然都与早期的射箭活动至为相关。不难推知, 这其中传达的不仅是射箭功能崇拜的文化传统, 而且潜存着自原始社会弓箭发明以来渐趋强化的集体无意识遗存。唐代皇帝是要试图借助于射箭活动的开展, 将射箭体现的猎取食物扩展到威慑邻国的多种功能, 还要溯及传统, 以期在新的时代土壤里发扬光大。
二、射箭技艺与武勇声名的内在联系
既然有了朝野上下重视射箭活动的时代氛围, 射箭也就不再局限于一般性的弓箭使用的武力层面, 而具有一种有着特定精神取向和豪侠传统的文化事象。射箭, 较为直接地与发射者的内在精神蕴含相联系, 乃至成为一种内在精神追求和神勇气质的外现。如果我们按此思路思考, 那么对于当时流传的一些有关射箭的佳话, 当会有更加深刻的理解。例如钱易《南部新书》丁记载:
王栖曜善射。尝与文士游虎丘寺, 平野霁日, 先以一箭射空, 再发中之。江东文士梁肃以下咸歌咏之。这样精湛的射箭技艺, 的确令人钦佩。但是, 难道就当真值得江东文士不约而同地“咸歌咏之” 吗? 无非是顺应大唐王朝对于射箭技艺的歌咏罢了。如此比射习俗促进了诗歌之咏, 而诗咏无疑又促进了此类事情的普及和为人认同。又据说:唐燕公高骈, 微时为朱叔明司马, 总兵巡按。见双雕, 谓众曰:“我若贵, 矢当叠双。” 乃伺其上下, 果一矢贯二雕。众大惊异。因号为“落雕公” 。
这一故事流传广远, 以至于故事的异文还进入了正史的庄严殿堂:
高骈, 字千里, 南平郡王崇文孙也。家世禁卫, 幼颇修饬, 折节为文学, 与诸儒交, 谭治道, 两军中人更称誉之。事朱叔明为司马。有二雕并飞, 骈曰: “我且贵, 当中之。”一发贯二雕焉, 众大惊, 号“落雕侍御”。后历右神策军都虞候。党项叛, 率禁兵万人戍长武。是时诸将无功, 唯骈数用奇,杀获甚多。懿宗嘉之, 徙屯秦州, 即拜刺史兼防御使。
显然, 与其说高骈实际上具有超人的才能, 毋宁说他在“一28发贯二雕” 的奇迹传闻中, 得到了远远超过实际的更大的声名。这一声名为他赢得了率领禁军的大好机缘, 从而也奠定了立功封官的阶梯。
史书留存的描写李克用的一段话, 也是意味深长的:“始言, 喜军中语, 龆龀善骑射, 与侪类驰骋嬉戏, 必出其右。年十三, 见双凫翔于空, 射之连中, 众皆臣伏。… …” 该人物传记又称:“献祖之讨庞勋也, 武皇(李克用)年十五, 从征, 摧锋陷阵, 出诸将之右, 军中目为“飞虎子”。贼平, 献祖授振武节度使, 武皇为云中牙将。又尝与达靼部人角胜, 达靼指双雕于空曰:“公能一发中否?” 武皇即弯弧发矢, 连贯双雕, 边人拜伏。及壮, 为云中守捉使, 事防御使支谟, 与同列晨集廨舍,因戏升郡阁, 踞谟之座, 谟亦不敢诘。” 可以说, 对于这样一个重要的历史人物, 其射箭技艺伴随其一生, 与其经历和性格已经不可或离。
唐人对于射箭技艺的普遍夸示, 无疑是长期受到西北游牧民族的熏染而成。据说唐宣宗时还有这样一个“赌射胜贼” 的趣事:“宣宗大中四年, 内掠、宁, 诏凤翔李业、河东李拭合节度兵讨之, 宰相白敏中为都统。帝出近苑, 或以竹一个植舍外, 见才尺许, 远且百步, 帝属二矢曰:“党羌穷寇, 仍岁暴吾鄙, 今我约:射竹中则彼当自亡, 不中, 我且索天下兵翦之, 终不以此贼遗子孙。” 左右注目, 帝一发竹分, 矢彻诸外, 左右呼万岁。不阅月, 羌果破殄, 馀种窜南山。”这在当时是一个广为传播的故事, 其异文还见于《唐语林》卷四:“宣宗幸苑中, 回顾仗外舍屋际, 有倚竹一竿, 可见者只尺馀, 去御马百步外。遂命弓横综, 上挟矢曰:“朕以法制威天下, 而党羌穷寇敢来干我, 连年兵不解。今我射此竹, 卜其济否?” 左右耸观。上攘袖挽弓, 一发洞其竹, 分而为二, 矢贯于外。左右呼万岁, 贺于马前。未逾月, 羌果灭。” 这一带有神秘崇拜性质的赌射发愿, 乃是唐人喜好的一种惯常习俗。拉弓拈箭欲射之刻, 痛发宏愿, 也正是豪侠气概贯注之时。行为的外现和内心的豪情汹涌是表里统一的。而真的如愿射中, 则更加腾起一种成就感, 豪情也为之铺洒外露。
即使在和平年代, 骑射技艺也为统治者所大力提倡。据《开元天宝遗事》下记载:“羽林将刘洪喜骑射, 常对御, 使人于风中掷鹅毛, 洪连箭射之, 无有不中。帝叹赏厚赐焉。” 可以说, 标榜骑射的风气与统治者的提倡至为相关。由于整个社会对于射箭技艺的推重, 构成了一种尽力夸大射箭神技的巨大效应的语境, 于是就有了所谓薛仁贵“三箭定天山” 那样对于武功的宣扬和夸大, 当然, 这其中也洋溢着一种豪侠气概。可以说, 在赋的铺张扬厉的文体特长中,本来就十分注重夸饰, 于是神箭所产生的巨大功用这一精神意旨, 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充分的铺叙张扬:
丑虏侵塞, 将军耀威。弓一弯而天山未定, 箭三发而铁勒知归。骁骑来时, 垒利镞以连中;宫人祭处, 收黄尘而不飞。… …将军于是勇气潜发, 雄心自论。拈白羽以初抽, 手中雪耀;攀雕鞍而乍逐, 碛裹星奔。于是倥彼乌号, 伸兹猿臂。军前而弦关边月, 空际而骨交鸣, 朔吹声, 穿劲甲, 俄骇胆于千夫;血染平沙, 已僵尸于一骑。斯一箭之中也,尚猖狂而背义。是用再调弓矢, 重出麾幢, 曜英武于非类, 昭雄 于异邦。赤羽远开, 骋神机而未已;胡雏又毙, 惊绝艺以无双。斯二箭之中也。犹凭陵而未降。且曰:“志以安边, 誓将去害。苟犬羊之众斯舍, 则卫霍之功不大。”又流镝以虻飞, 复应弦而狼狈。斯三箭之中也, 遂定七戎之外。昔在秦汉, 尝开土疆。或劳师于征讨, 徒耀武于张皇。未若弯弧手妙, 于主皮大降虏众, 骋伎心同于掩目。遂静沙场, 故得玄化。覃幽, 皇风, 被远。鸟岭之烽已息, 灵台之伯斯偃, 然知鲁连虽下于聊城, 岂定穷荒之绝山献!
以其很少被通常的文学史提及, 所以这里不避文长, 特意表曝出来, 说明如果不是在一种弓箭崇拜得到社会认同的时代里, 是很难有这样几乎无以复加的描绘的。这里, 为了突出神箭代表的武功, 不惜贬低周边民族;而且还把自己的老祖宗西汉王朝的御边武功, 说得一钱不值。就这样, 弓箭作为冷兵器时代难得的一种远程武器, 不过是区区单兵作战的武器, 就被如此夸大为强势话语支配下的军事实力代表, 成为取代劳师远征的神器;而持有它的名将豪勇也被充分神化, 成为勇凌异邦不可一世的英雄。其实, 这其中透露了唐人力图超越在周边游牧民族骑射功夫面前的自卑, 同时, 也表明唐人期求接受学习甚至超过胡人骑射强功的信心与决心。
这种心照不宣的时代思潮充满了唐人的豪侠情怀, 也得到较为广泛的认同。如在唐代并不算是十分发达的赋这种文体里, 就出现了一个较少为人注意到的现象, 就是铺排射箭技艺的赋作很多。仅在清代陈元龙辑《历代赋汇》卷六十四至卷六十五《武功》一类, 就收有继建安七子之一应 《驰射赋》以降, 唐人王起的《辕门射戟技赋》、元稹《观兵部马射赋》、何据《射杨叶百中赋》、贾食束《百步穿杨叶赋》、杨弘真《贯七札赋》、张友正《射己之鹄赋》、白居易《射中正鹄赋》, 等等。这些赋在所属该类别中占有较大的比重, 而且对于宋人赋作也有较大影响。这至少说明, 像《三箭定天山赋》这样的极度夸饰, 在唐代的确不是一个偶然的孤立的文学现象。
三、射箭技艺崇拜的人类学依据和前代文本影响弓箭是人类的久远的朋友, 它与人类相伴的时间实际上要比我们想象的长。因此, 在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中, 对于弓箭普遍有一种亲和感和潜在的崇拜感。据说, 印度南部的托达人(Todas)部落里, 女人在怀孕后七个月时要举行“授弓”29仪式。而且,“在西藏的兄弟共妻制, 一个人结了婚, 他的兄弟也同时有了妻。他们很和睦地住在一处, 生小孩时诸兄弟都是父亲, 但最大的哥哥行了一种仪式叫做“弓箭的给予” (giving the bow and arrow), 于是他便成为法律上的父亲。”
对此, 我们在唐代民间习俗中, 也可以找到类似的载录, 这就是弓弦作为具有男子性别力量的神物观念。敦煌经卷伯2666 背面写有:“凡人纯生女, 隐始六十日, 取弓弦, 烧作灰, 取清酒服之, 回女为男。” 在重男轻女的传统文化中, 就连男子经常使用的弓箭, 也被赋予了接触巫术的感染功能, 居然有将女胎变为男胎的功效。可以说, 这也不能不算是唐代弓箭崇拜的一个民俗心理背景。由此, 我们对唐人之于男性刚勇豪迈性别特点的理解, 就会更加完整。当然, 前代文学对于射箭技艺描写的艺术积累和文化积蕴, 也是不应忽视的。《史记·李将军列传》中对于西汉名将李广的描写中, 就可以约略看到其价值。射箭, 在中国第一部纪传体的通史里, 就已经与人物的性格刻画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后来曹植《白马篇》以“控弦破左的, 右发摧月支”形容幽并侠少年的勇武身姿。而曹植的这类诗句, 很可能来自大约生于熹平四年(175)的应 的作品, 后者的《驰射赋》写“左揽繁弱, 右接湛卫;控满流睇, 应弦飞碎” ,“终节三驱, 矢不虚发。进截飞鸟, 顾摧月支” 。“繁弱” , 是古代良弓名, 《荀子·性恶》有“繁弱、巨黍, 古之良弓也。” 在这郊野驰射演习的描述中,“顾摧月支” 不过是一种形容的套语, 却终究被曹植用来刻画侠少年实战中的身手。凡此种种, 不一而足。
在唐代豪侠文化氛围烘染下, 射箭, 更成为古代男子四方建功立业的一个象征性豪言壮语, 这一话语可以有多种形式表达。除了诉诸诗歌之咏外, 甚至, 在散文中也不乏这样的意趣, 如李白就豪情四溢地自言:“五岁诵六甲, 十岁观百家, 轩辕以来, 颇得闻矣。常横经籍书, 制作不倦, 迄于今三十春矣。以为士生则桑弧蓬矢, 射乎四方, 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乃仗剑去国, 辞亲远游, 南穷苍梧, 东涉溟海。”因此, 先前那些相关之射箭描写, 还可以说是一种多层面的射箭文化丛的积累, 其对于唐人之于射箭技艺的推重, 关注射箭与特定身份人内在精神性格的刻画, 在某种程度上具有精神内蕴和表现形式的开创性, 对唐人笔下的射箭话语形成, 也不会没有影响。而真正形成唐人的射箭话语内蕴 的, 还是唐人自身的豪侠文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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